一位30出頭的教書先生,兩年前剛剛擁有碩士學位,一切都順境,怎料突然中風,儘管逃過一劫,但左邊身體癱瘓,生活自此有翻天覆地的變化。他努力地投入復康治療,夙夜匪懈,並出現於本年初渣打馬拉松10公里賽。他怎樣面對挑戰?什麼信念讓他重新站起來?
中風前我都有利用工餘時間做運動,包括行山、做gym、跑步,一個星期一兩次,現在回頭一望,驚覺強度仍然不足。
歹運連連與復康歷程
傳說中風前會有麻痺一類徵兆,但成哥的經歷來得突然,毫無症狀,一來就頭痛全身乏力,倒下後還有一段清醒時間,送到醫院旋即陷入昏迷,只要遲來一點就沒救了。醫生判斷成哥頭內的瘀血可自然吸收,毋須動刀開腦,可是禍不單行,醫院病人太多衛生欠佳,惹上了手足口病,一種吞口水也痛得要命的病。成哥笑稱這「不知是禍是福」,由於痛到睡不得,由迷糊變清醒,也意識到漫長的復康過程將要開始。
復康運動主要有二,首先是運動身體,活動關節,令肌肉保持郁動,防止衰退;其二是拉筋,免得身體緊繃,削弱活動能力。成哥運用各種器材,不斷重複枯燥無味的動作,刺激神經線連接,讓身體學習郁動。筆者見證了他的努力,一年左右就不再依靠輪椅站起來,但仍要手杖幫助和戴上腳托。基於不喜歡困在一個地方,又愛冒險,他善用殘疾人乘車優惠,外出到不同地方,距離、時間也愈走愈長,然後更追加速度要求。
卧病在床期間發現生命不容等待,在床上後悔從前沒做,能下床就一定要試。
把握光陰做昔日沒做的事—跑步比賽
去年碰巧學校要幫學生報名參加渣打馬拉松,在同事一句戲言下,成哥也報名了,試試身體狀態可以去到什麼位置,結果就出席了今年的渣馬10K。為了備戰,他不斷地步行,也會行斜路,到游泳池做水操,目的是加強肌肉、增加平衡力、強化心肺功能。初期在工作前練習,早起床建立規律的生活,但太早運動又影響工作,所以後來改為放工後練習,日復如是,總之是讓自己適應現有的生活環境。
成哥來到渣馬10K的起跑線上,他抽到第五組,即最晚出發的組別,所以他預期自己一定是「最後中的最後」。8點鐘的東區走廊上,他與太太佔據四條行車線,旭日初昇,畫面十分壯麗,其他跑手早已在筲箕灣折返,成哥聽到對面線掌聲始起彼落,起初他們不明所以,直到他遇見大會最後掃蕩的Last Man。誰說渣馬大會沒人情味?掃蕩的職員給成哥開了一條short cut,過到對面線,一跳就來到6公里,可以再走一段。這裏望過東行線,他們才知道金光燦爛的景色加上慢行的參賽者之畫面,確實「係幾有型」,年年要採訪渣馬的筆者都沒見過。
獨佔賽道,何其壯觀!
後來成哥在8-9公里處要上車了,用了1小時40分走了5公里路,我們都概嘆抽籤運氣不好,如果能早點出發,或者無需坐巴士,但好歹也完成病榻時的宿願——做從前沒做的事。
完成了這項任務,成哥會改為注重手的恢復,儘管不會奢望100%回到大難前的狀態,只求能應付日常生活,自然輕鬆滿足。
或許,這世界不應存在「正常人」這概念
回想這段患難經歷,他感受到社會對傷健、復康人士的態度,產生了另一種看法。「有些人會刻意做一些事情,希望幫助他認為有需要的人,但當事人卻未必想被幫助,可能產生尷尬或誤會」。就如關愛座的問題,有些人刻意想做一些善事,結果沒一起做義舉的人被指責,造成逆向歧視,良好的意願卻成為網絡批鬥的戰場。他繼續說,一些勵志故事,容易令人把傷健人士、殘障人士與所謂「正常人」比較,但是怎樣詮釋「正常」的概念已是個一個問題,當定義正常與不正常,已經是將某種價值加在別人身上,產生歧視。
成哥叮囑筆者不要把他描繪為「再生戰士」、「復康英雄」,不希望自己成為別人的鼓勵,令其他人產生不必要的壓力。
例如早幾年弱聽九優會考狀元,容易使家長產生觀念,為何有缺陷者的成績也會比自己孩子好呢?這種論調的潛台詞是:「正常人」該會做到更多更好,其實反映出一種自大的心理狀態。實情讀書考試是另一種能力,有眼疾聽障之限制,也不代表讀書成績不能被衝破。所謂公平,應該承認各人都有不同的困難和限制,尊重人,即尊重每人的限制。傷健人士要認識自己的障礙,與這種狀態共存才能克服,挑戰人生對抗命運和面對所謂的逆境,他就是靠這種心態重新適應今日的生活。
訪談的最後階段,成哥寄語大家不要事事比較,不要區分正常與不正常,要明白這是相對概念,只要明白各自的差異限制,不把障礙看成很差很糟糕的事,就能學習與環境相處,過更好的生活。
後記:
在搜集今次採訪資料時,成哥給筆者看這影片,片段闡明「正常」與「非常」的想法背後,製造了多少不必要的煩惱,正所謂「道可道,非常道。名可名,非常名」,值得思考。
採訪:Wing/義憫
文字:Wing